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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煜都城门每日辰时准时大开,傅昀手打凉棚在城门外的驿亭里不时地张望,朝霞如染,一匹紫骝马如风驰电掣般飞驰而来。傅昀凝重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,立在他身侧的灵风早已奔到官道上双手挥舞,晅王烈曜阳吁地一声勒紧缰绳,紫骝马昂头嘶鸣,前蹄凌空蹬踏两下才四蹄落地立平稳。
晅王一路风餐露宿本欲直接进宫面见煜皇,此时见傅昀在驿亭等候不知何事,他甩蹬下马,步履矫健地走向傅昀。
“殿下”傅昀未等他走近已蹬蹬蹬几步上前拱手一揖。
“昀弟为何在此地等候?”晅王见他神情焦虑疑惑地问。
“苏定被关押在天牢里......”傅昀将晅王离开煜都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他听。
原来柳国丈侄儿侵占了武定侯府的田地,武定侯上奏煜皇却被柳国丈扣下折子根本递不进煜晨宫,他气愤难平又写了状纸告到大理寺,大理寺卿见事关柳氏一族,便一面好生安抚武定侯,一面偷偷命人将状纸送进柳府。武定侯多次去大理寺询问,大理寺卿先是推说公务繁忙,后来竟矢口否认收到了状纸。武定侯虽已老迈但是个武官出身,他回府之后愈想愈气登上马车直奔煜皇宫,准备击鼓告御状,苏定劝阻不成只能跟随老父一起去。路上却被柳霖拦住,双方言语不和打了起来,武定侯也被撕破官服打歪官帽,他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跑到宫门外击鼓鸣冤,却又被柳皇后训斥一番,说是煜皇身体有恙一夜未眠,刚刚躺下就被武定侯惊扰。柳皇后还命人将武定侯逐出煜都,将苏定关进天牢。
晅王烈曜阳听闻此事怒火中烧,他一掌击向雷公柱,驿亭横梁斜檩喀剌剌剧烈摇晃。傅昀慌忙扶向立柱,“我爹已经诘问大理寺卿那状纸的去向了,只是煜皇近来身体不适一直未能上朝理政,我爹也见不到煜皇......”
晅王明白,父皇不能上朝理政,柳皇后的懿旨便如圣旨一般,文武百官都要遵从。为今之计必须先行面见父皇,再做计较。
煜皇近来总是感觉头疼欲裂,柳皇后命人在煜晨宫点起安息香,他才稍稍好些。
王大监守在煜皇榻前,手持一把蒲扇为煜皇驱赶蚊蝇。皇宫内向来都有宫女殷勤晒扫,从未见过蚊虫,可是近日不知为何,煜皇清醒时总是说有蚊虫在耳边哀鸣。
此时虽是正午,殿内垂着重重帷幔不透半点日光,煜皇正在浅眠。
殿外的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地挪至殿门口向王大监张口比划,王大监轻轻走过去,“大监,晅王在外等候觐见。”
王大监望向殿外,只见晅王风尘仆仆地立于丹墀之下,他走下玉阶拱手为礼,“煜皇正在浅眠,晅王须等候片刻。”
晅王默然点头,“我在这里等候即可。”
煜皇这一觉睡了将近两个时辰,醒来时颇觉久违的清爽,他见王大监仍在榻前跪坐,“大庆啊,朕睡了多久了?”
王大监本名王大庆,是一直跟随煜皇,从王府里出来的老太监。
“皇上足足睡了两个时辰。”王大监替煜皇垫起靠枕。
“朕才刚过三十,这精神头还没大庆你足啊!”煜皇面色青白,眼圈乌黑,头发已是花白。
“皇上这是在病中,病好了自然精神头就足了。”王大监朝殿外使了个眼色,侯在那里的小太监急忙向晅王招招手。
晅王几步踏上玉阶跪在殿外,“儿臣参见父皇。”
“进来吧”煜皇颤巍巍地指了指靠枕,王大监搀扶他坐起来靠在枕上。
晅王疾步来到榻前跪在煜皇面前,“儿臣已在三清宫跪拜七日,清逸真人也派出法师前来炼药。”
“好,好。”煜皇轻抚卧榻,“坐过来罢。”
晅王挨着煜皇坐下,王大监轻手轻脚退出大殿。
“朕本想令你在弱冠之年协理朝政,可是近来朕的身体每况愈下,朕想着......明日你便来煜晨宫罢。”
“谢父皇恩典!”晅王又要跪下,煜皇示意免他谢恩。
“父皇春秋盛年,静养几日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。”晅王为煜皇掖了掖被角,他望着煜皇病弱的模样心中血气翻涌。这是一向待他严厉的父皇,更是端坐于龙椅之上睥睨天下的煜皇,如今却衰弱如垂垂老者。
忽然煜皇两眼迷离口角抽搐,晅王张开双臂环抱着他,“大监!大监!”
王大监匆匆进殿,见状立即命人端来药汁一勺勺喂给煜皇,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,煜皇方觉得好些,他无力地撑开双眼,眼前却一片雨雾濛濛。
翌日,煜皇命人将奏折送进煜晨宫,晅王也一直陪侍煜皇协理朝政,这令本就惴惴的柳皇后震怒不已。
自柳皇后与柳国丈密议之后,她放弃了刺杀之念,但却得到密报晅王中途遇刺,这是谁干的?她百思不得其解。但若是晅王认为是她做的呢?
毒杀贵嫔是秦宫人献策,那时出身寒微的贵嫔在煜皇宫中如一只蝼蚁一般无足轻重,即使她有一子,然而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如花美眷,总有女人还会给煜皇生孩子,她自己也不是没有怀上孩子的可能性......
所以她默许了秦宫人施毒,犹如捏死一只蝼蚁。可是后来她一直没有身孕,宫里那么多妃嫔只有淑妃添了一个皇子......
晅王羽翼渐丰,现在那本该死去的荷香居然还活着,居然指证她--煜皇宫至高无上的皇后,是害死贵嫔的凶手。这明摆着就是令晅王与她为敌!煜皇孱弱,若晅王日后登基,她柳皇后还能有什么下场?她心知肚明。
近日爹爹腿疾未愈,爹爹官居高位还需操心朝政大事,莫若唤来柳霖,商议如何应对?
午夜梦回,柳皇后汗湿重衣。现如今煜皇准许晅王协理朝政,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事态的发展,再做打算。
她白皙修长的指尖抚过那个寻常样式的木匣子,三个月......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。
秦宫人纵是糊涂,居然让荷香从眼皮子底下逃跑了,但她献上的这蛊虫却极为管用。只要施以催蛊之药,便可令中蛊之人头疼欲裂,如她再略施小计加以**,唤起中蛊之人心中所想,中蛊之人更会产生幻觉,不知眼前的人,身边的事倒底是实还是虚......
她已偷偷在煜皇身上下蛊,看来已到施以催蛊之药,**他,唤起他心中所想的时候了......
既然晅王急于查清贵嫔之死,贵嫔亦是煜皇心头之痛,那就从贵嫔开始吧......
二
许是新来的法师炼制的仙丹很管用,煜皇的病一日好似一日,很快就能下地行走了。
晅王这几日陪侍煜皇协理朝政,心里一直记挂着天牢里的苏定,据大理寺卿所奏苏定锤死了柳府管家,还打折了国舅爷柳霖的左臂,罪名甚是不轻。
晅王昨晚夜探天牢,独自被押的苏定憔悴了许多。他见到晅王时眼中泛泪,焦灼地询问起家人,晅王只是略略回答一切还好,安慰他会早日救他出狱。其实武定侯被逐出煜都之后,因羞恼愤懑一病不起,苏定的母亲也忧虑成疾缠绵病榻。只是将这一切都告诉苏定又能如何?不若令他安心等侯出狱的那一天。
可是如何才能为武定侯平反,救出苏定呢?那张消失的状纸必须先行找到。晅王又约见傅昀,傅昀已打听到武定侯在大理寺递状纸那日是范主簿亲自收录的,他也寻来范主簿签收画押的册子,傅相施压逼大理寺卿交出状纸。如此柳霖无故拦阻告御状的武定侯,苏定气愤不过与其争执就事出有因了,武定侯府有世袭的恩荫,街边锤死个管家只要不定死罪日后都能转圜。
至于柳霖,若证实了柳氏一族侵占武定侯府上良田,柳国丈包庇其弟其侄,柳霖无故阻拦朝廷命官当是有罪,如此还可延请傅相作保,轻判苏定之罪。
这边厢晅王一边协理朝政,一边为苏定筹谋;那边厢柳皇后自然也未闲着。
这一日柳皇后命绿珠为煜皇送上安息香,还说是柳皇后亲自下厨洗手做羹汤,请煜皇移驾昭阳宫一同用晚膳。煜皇在椒兰殿用罢晚膳已是掌灯时分,他便宿在了皇后处。
翌日早朝过后,绿珠禀报皇后身体不适,煜皇又匆匆来到椒兰殿,柳皇后斜倚凤榻之上,泪痕满面楚楚可怜。
“梓童如何就病了?”煜皇握住柳皇后的手殷殷问侯。
柳皇后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,“臣妾昨夜梦见了贵嫔,贵嫔她浑身是血。”柳皇后面露惊悸之色,“她说她本不愿进宫,是臣妾无能不能生子她才被皇上接进皇宫。她说她不是病死的,是被奸人所害......”
煜皇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,柳皇后知他不愿提起贵嫔,就故作掩面哀声哭泣。
煜皇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在殿内徘徊,“她进宫是朕的决定,梓童不必惊惧。”他停在殿门前沉思片刻,“朕知道,她是病死的。”说完煜皇拂袖离开了椒兰殿。
侵地一案因范主簿出证:武定侯确是先向大理寺递了状纸,状告柳国丈侄儿侵占田地,因大理寺没了状纸推脱不审,武定侯才去告的御状。
大理寺竟弄丢了状纸,这在煜国当属头一例;朝廷命官告御状竟被人阻拦,这在煜国也是头一例。
由于此案关涉当朝柳国丈,煜皇早朝之时斥责了大理寺卿革了他的官职,再想寻个审案之人,却发现朝堂上黑压压一片全是乌纱帽,无人敢于抬头,生怕这烫手的山芋落在自己头上。
过了半晌傅相奏请煜皇御审此案,百官附议,煜皇无奈只能着令羽林卫提了苏定,召来柳霖,准备在太极殿亲审此案。
煜晨宫太极殿是煜皇平日阅看奏章的地方,殿堂极为宽阔。此时煜皇威严地端坐在龙案之后,身边侍立着晅王,柳国丈则面无表情坐在龙案下首,他的身后站着面色苍白手臂裹得像粽子一般的柳霖,苏定披戴着镣铐跪在龙案前两丈远处,一排羽林卫手持刀剑凶神恶煞一般立在他的身后。
自苏定被押上大殿他就在踅摸着父亲武定侯,只是直至开审之时,武定侯都未出现。
“武定侯那日是来宫中告御状的?”煜皇在宫廷节庆时见过苏定,他也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,而今关押天牢发髻蓬乱容颜憔悴,煜皇心中略有不忍。
“柳氏侵占我府上的百亩良田,父亲告状无门被逼无奈只能告御状请求皇上圣裁。”
煜皇的目光落在柳国丈处,“可有此事?”
“皇上,郧西那百亩土地并非良田,而是无主荒地。”柳国丈面不改色地说。
“千真万确是田地,府里存有地契。”苏定愤怒地瞪视柳国丈。
柳霖从袖中掏出一张黄麻纸,“这是武定侯府管家的证词,上面写着武定侯府在郧西并无田地。”
“你说谎!我爹呢?你们的阴谋诡计我爹都知道!”苏定怒不可遏地呐喊。
“你爹?你爹已经畏罪自杀了。”柳霖凉薄的唇齿间轻蔑地吐出几个字。
“什么?”仿佛一声惊雷骤然击中苏定,他目眦欲裂一跃而起就要扑向柳霖。
“放肆!”煜皇厉声喝斥。
左右羽林卫冲上前拖拽镣铐,苏定轰然倒地,他沉浸在丧父的巨大悲痛中,惊惶的目光在殿上游走,四面都是冷漠狰狞幸灾乐祸的面孔,只有晅王面色凝重。
他的脑海里便只回响着一种声音,一种饱含嘲弄的声音回响在无尽的虚空中,“你爹死了,他畏罪自杀了......”他软瘫在地上。
“父皇”晅王大跨步来到龙案之前,一撩袍跪下,“儿臣以为那百亩土地究竟是荒地还是良田还需彻查,武定侯府管家之言不足为证,既是武定侯府老夫人还在,不若派人取来地契查验。”
苏定黯然无神的眼里淌出一滴泪,他的母亲还活着,在期盼着他早日回家。
“管家之言如何不足为证?”柳国丈气势汹汹地俯瞰晅王。
“武定侯老夫人尚在,管家如何能越俎代庖?”晅王毫不畏惧地正视柳国丈。
“晅王可是不信任老夫?”柳国丈面色发青。
晅王面向煜皇,“儿臣只是质疑武定侯府上一个家奴之言,怎敢妄议国丈?”他缓缓眄视柳国丈,“莫不是国丈熟知那家奴之言的真假,才有此信任与否之说?”
“你,你......你血口喷人!老夫怎识得一个奴才。”柳国丈横眉怒目气的额前青筋突突直跳。
“晅王你怎能污蔑我爹!皇上要为我们柳家做主啊!”柳霖狐假虎威地叫嚷着。
煜皇睃视柳国丈见他怒气冲天,他又俯视晅王,晅王倔犟地昂起头。两方争辨不休,煜皇颇为踌躇。
“皇儿,不可无礼。此案容朕考虑......”煜皇扭头避开晅王期盼的目光,希望晅王能先行退让一步。
晅王目光一黯心头涌起无限的失望,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,凡是牵涉柳氏一族,最终都会不了了之......
“皇上,皇后突然昏迷”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匍匐在地惊慌失措地说。
煜皇正在烦闷,听闻皇后有恙,下令散了堂审,慌忙乘辇前往椒兰殿。
彼时柳皇后惊恐地缩在凤榻一角,“贵嫔,我不知道谁害了你......不是我......不是我......”她哀戚的声音如壶中沸水发出的锐啸声一般刺耳。
......“血......为何这榻上,帷幔上全是血......”
煜皇的眼前突然血红一片,胸口像被巨石锤压一般透不过气,他一把抓住身边的王大监,跌跌撞撞离开椒兰殿。
午后的天空阳光明媚,他感觉好了些哑着嗓子道:“御医呢,快去把宫里所有御医都找来替皇后诊病!”
煜皇独自在王大监的搀扶之下蹒跚地挪回太极殿,大殿内似还回想着晅王与柳国丈各执一词的争执声。他烦躁地走进寝殿靠在榻上闭目养神。
“晅王,皇上还在殿内侯着殿下呢。”
煜皇昏昏然间听闻殿外有人言语,心中模模糊糊有些疑惑,自己并未召见晅王啊?
“儿臣参见父皇”是晅王的声音。
忽然,煜皇面前浮现出贵嫔那倔犟的脸“我不愿进宫......”
一双温暖的手掌握住煜皇冰冷的手,“父皇,你怎么了?”
“朕怎么了?”煜皇张张口却惊异地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。
......眼前模糊不清,来人莫非是贵嫔?
贵嫔?朕要敕封这出身卑贱的女子为贵嫔,她竟跪下哭求朕不愿进宫?
她有了朕的孩子!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!她怎能瞒得住朕呢!
朕虽然曾经是这皇宫中最不起眼的皇子,常去城东那个小酒馆买醉,与她有些同病相怜一不小心要了她......
后来,朕得到了这煜国万里江山,朕去寻她,她竟断然拒绝了朕赐予她的无上荣光!
她死了,榻上,帷幔上全是血......
煜皇惊恐地反抓住那双温暖的手。
眼前浮现出一张因过于疼痛而扭曲的脸,鲜红的血徒然化作熊熊烈火就要将他湮没......
煜皇腾地坐起来,尖利的指甲深深嵌入那双温暖的手掌。
“不要恨我......不要恨我......”
晅王自踏进大殿便感觉四周气氛有异,煜皇面色灰败地靠在榻上喃喃自语,有时癫狂似坠入梦魇一般。此时煜皇牢牢扣住他的手求助般地靠向他,他又岂能决绝离去?
晅王索性与煜皇掌心相抵,为他输入真气,煜皇方平静些。
煜皇目力渐渐恢复辨清身边之人是晅王,他艰难开口讷讷道:“你娘不愿入宫,是我害了她。”
晅王万没想到煜皇见他的第一句话竟提到了他的娘亲,他望着孱弱的父皇轻声喟叹“娘都逝去十余年了......”
忽然煜皇的脸狰狞扭曲,诡异的声音从他口中飘出来:“你娘死又如何,朕只要朕的江山稳固!这万里大好河山都是朕的!柳氏一族助朕登基有功,你莫要再纠缠柳皇后......”
“我娘,我娘只是希望我一世平安。”晅王徒生凄惶,尘封的记忆一旦曝光,扑面而来的阴霾令他几乎窒息。
“别过来......你已经如愿以偿了......”煜皇的声调尖锐而凄怆,仿佛一把利剑划破整座皇宫。
......
殿门大开,柳皇后面色阴郁地立于夕阳余晖之下,身后的王大监,傅霆和一排羽林卫逆光而站,辨不清何种神情......
“哀家适才听见:皇上命你离开。你还站在这里,莫非还要气死皇上?你才如愿以偿?”柳皇后睥睨晅王一字一顿地说,若不是身后的王大监高呼:快传御医!傅霆闪身向前验过煜皇仅是陷入昏迷,恐怕柳皇后下一个动作便是扑过去将晅王撕碎。
“皇后懿旨:晅王忤逆犯上,着令即日起幽禁府中闭门思过,无召不得入宫觐见。”
当王大监抑扬顿挫的声音响彻晅王府上空时,府门缓缓闭合,随即响起沉重的栓门声。
......
三
若瑾前日才回到晅王府,原本她随晅王一同骑马离开瑶碧山,可她驭马之术着实有限,所乘马匹脚程亦有限,怎能赶得上晅王的千里良驹--紫骝马,所以她只好暂且辞了晅王,自行雇车回府。
阖府上下本是为晅王能协理朝政喜气洋洋,没成想晅王竟被柳皇后下旨幽禁府中,还背负个忤逆犯上的罪名。奴婢们不明所以,只能小心行事,生怕哪日会触了霉头闯下大祸。
晅王每日里将自己关在书房,或读书,或自弈,或纵览煜国山川地形图,他的神情举止皆如平常,不见半点惊惶。
景乐伤势未愈还未回府,若瑾主动揽下打扫书房,伺候茶饭,收拾床榻的一应杂务,晅王见她每日出出进进并不多言,只是令她晚膳后早早回屋。
柳皇后下令幽禁,自是派出羽林卫在晅王府外巡逻,但羽林卫统领傅霆是晅王半个师父,府门外的羽林卫很快便达成共识,只要晅王不出府,入府之人他们便不阻拦不上报。
近日来的勤的当属傅昀,他带来了煜皇近况以及朝中消息。煜皇自那日昏倒后一直未醒,傅相已联络朝中官员拟提起附议,在未查实晅王忤逆犯上的证据之前,要求皇后解除对晅王的幽禁。
晅王听闻傅相已在联络朝臣,他绷紧的心弦才得以稍稍放松,连日来他也在焦心筹谋,他晚时派出景羽联络几个平素交好的朝臣。现在既是傅相出手,自是比他自己要便利许多,他感激地握紧傅昀的手,“昀弟,真是辛苦伯父和你了。”
“殿下与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,现在殿下有难,傅昀自当鼎立相助,万死不辞。”
一周之内,力主解除幽禁晅王的折子像雪片一样纷纷递到柳国丈处,其中还有傅相的奏本,柳皇后阅后虽是勃然大怒,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撤回羽林卫,容着晅王府大门洞开。
没想到晅王自由后第一件事竟是请旨侍疾,他的请旨折子洋洋洒洒写了十多页,细细诉说了父皇对他的关爱,最后他殷殷请求在父皇身边侍疾。
柳皇后自是不许,说是虽解了他的幽禁,但他那日气昏煜皇确是有目共睹,若是由他侍疾,煜皇恐怕更是不好。
晅王有了第一次请旨自然就有第二次,第三次,只是每次都被柳皇后驳回。
因此当傅昀再入晅王府时,晅王深邃的眼眸充满悲戚,“柳皇后怕是容不下我了。”
傅昀沉默,自从他们在武定侯府密会,他已猜到早晚会有这一天。
他,出生皇室,身份尊崇;她,世外小仙,身世坎坷。他们各自肩负使命,也因宿命相识相知,倾心爱,恨别离。国仇家恨,他黯然离去,她默默追随。纵千山万水,他从不忘爱,绝不屈服天命!恩怨纠葛,她痛苦辗转,蓦然回首,那份爱依然如初。机缘至,五灵相聚首;劫缘起,寂寞天涯路......岁月荏苒,再相见时泪湿绡重;石破天惊,长空迥回,他痛心离去。撕心裂肺,心如刀割......人生如寄,奈何冷雨凄风;命运多舛,纵相爱定不能负相思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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