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笑言林轸章节目录 吾爱与我曾经相遇全文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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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原生之痛

去医务室的路上，难免招惹到别人异样的目光，可杨爱全然不予在乎，眼下，心里充斥的只有悔恨，她当真不该与唐雪打得那么过火，以至于连累了别人。

当然，此时尚在宿舍的那两位，同样一番严肃。吴岩总归有她自己的想法，却全然没有一丝对李笑言的关心，看向坐在一旁闷闷不乐的唐雪，她试探问道：“你说，该怎么办啊？”

唐雪回想着李笑言满头渗血的样子，说不害怕倒也假的，毕竟是自己将她推到的，这责任不能赖，可若真要在额头上留下了疤，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，无疑是最痛苦不堪的。

“还能怎么办？赔钱就赔钱，道歉就道歉，我难道还怕她吗！”她既说这话，愧疚总是有的，现下亦有几分犹豫，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，便说道：“咱们也去看看吧。”

吴岩面色显露难堪：“我看还是别去了，杨爱现在肯定窝着火呢，你要是去的话，再在医务室起了争执，那就不好了吧。”

总之，遇到这样的事情，吴岩必会选择能避则避，即便是朝夕相处的舍友，但凡有对自身不利的影响，她自会利弊衡量。

而自始至终，医务室里只有李笑言跟杨爱。

医生边处理着伤口，便说道：“看来肯定是要缝针了，先打麻药吧。”

杨爱急问：“伤得厉害吗？”

“伤口不小......”医生皱了皱眉头。

杨爱看着李笑言依旧流血不止的额头，一下子没有忍住，瞬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。

李笑言本想安慰她几句，却听身边医生训斥道：“哭什么哭，还不快过来扶着你同学！”

李笑言看着踉跄过来的杨爱，连忙握住她的手说道：“放心，我没事......”

杨爱鼻子一酸，忍住了泪水，已替李笑言挽起了头发，看着医生的麻醉针，脸色变得发麻，“......这个疼吗？”

医生没有理会，待清洗完伤口之后，便着手打起了麻醉。

那一刻，钻入皮肉的痛感瞬间传来，李笑言猛地又生出了冷汗，不自觉地紧闭双眼，感受一针又一针的“试探”。

杨爱虽无法体会那种痛楚，可她的手却被李笑言紧紧攥着，每一针都的痛都释放在手中的力道上，直到最后，她看到李笑言手背的青筋渐渐松弛了下去，便知道，她已经疼得没有力气了。

“再忍忍，伤口有点深，得多打几针。”医生看着低头忍耐的李笑言，又看向她满脸浸湿的冷汗，总归心软，“疼就哭出来，没关系的，我也是当妈的，要是看到自个儿闺女受这罪，我都得跟着哭。”

“对啊，疼就哭出来，可千万不要憋着啊！”杨爱紧握住李笑言的手，又不忘一番安慰：“快了，快了，就要打完了......”

什么时候打完的麻醉，什么时候缝完的针，李笑言已经不知道了，她只知道，脸畔的汗一直在流，眼泪却没有掉落一滴。

闭着眼睛，在黑暗中仿佛游走了很久，她还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自己。

她躲在门框后面大哭求饶：“爸爸，我不敢了，我再也不敢了，别打我了！”

“每次都跟老子来这套，老子都听够了！我看你就是不打不长记性！”

父亲狰狞的脸庞再次靠近了她，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，将她拖到门外。那时的她才七岁，稚嫩的小腿磕到了满是冒尖石头的土路上，瞬间擦出了皮血，可她来不及看一眼就要连忙爬起，若再被父亲逮住，可绝非出皮这样简单了。

奶奶的房子就在她家屋前，每当父亲开始打骂的时候，只要门没有锁住，她都会拼了命地往奶奶家跑，因为她相信，在这个世界上，只有奶奶能护得住她。

可惜，她的步子太小，又加上身后的恐惧，不到两步，只觉后背生疼，一个踉跄又伏倒在地，看来，父亲使了足够的力气来将她踹倒。

“你跑什么啊！打你两下还觉得吃亏了！都是为了你好！”

她再次抽泣着爬起来，顾不上手腕多出的擦伤，跪在地上哭道：“我不敢了......”

“跟你说了八百遍了，人家是男孩，少跟人家一块玩，你闺女家的惹不起！”

她犹记得父亲一脸嫌弃而又无比悲愤的样子，实在过于深刻，让她不得不刻在了脑中，挥之不去。

平日，她几乎不敢跟父亲说话，又怎么敢上前解释，只能看着他再次靠近大吼：“你就是个丫头，好好上你的学就行，其他的别去招惹！”

“知道了......”

“你知道个屁！你能知道什么！”

父亲好似又是一阵窝火，上前连踹了两脚，她便又趴在了地上。

她知道奶奶的耳朵不好，根本听不见她的哭声，无奈，她只能抬高声音去哭，只有这样，才能引起邻居的注意，她才有一丝“得救”的机会。

只是，这个办法她用过多次，究竟这次管不管用，她只能凭着侥幸去赌一把。

对一个女孩来说，七岁，应是最美好无忧的年华，她应该与旁人一样肆意地玩沙包，跳皮筋，甚至去河边捉鱼捞虾，而不是在跟自己的父亲“耍心眼”，整天冥思苦想着的，是如何少挨一顿打。

幸而，邻居家的大娘走了出来，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，劝道：“孩子这么小，你打她有什么用？”

“越小越得教育，要不长大还了得！”

“今天又为了什么事打她？”

“跟村西头老成的孩子玩，把人家绊倒了，腿上都出血了！”

大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：“孩子在一块玩，难免磕磕碰碰的。再说了，当时我们家孩子也在，她说都是一群小孩围在一块闹腾，老成家那孩子也没说啥！”

“还非得让人找上门来才行？”

“哎......你看把那孩子委屈的。”

她记着邻居大娘的眼神，多少是有几分同情的，可更多的也是看惯了的无奈。而她当时是多么羡慕大娘家的孩子，同样是女孩，为什么人家就是捧在手心的宝儿，而她却活得那么苦，那么累......

那时，她想趁着父亲不注意的时候，赶快爬起往奶奶家跑，可惜啊，她终究还是失算了。

在她站起身的那一刻，父亲还是给了她一脚。这一次，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，或者说，由于年岁太小，她根本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。

那时的家门前，皆是凹凸不平的坚硬土路，随处可见冒出头的尖锐石头，她瘦小的身体再一次倒下，额头正不偏不倚地撞向了地上的硬块。

那时，她亦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
直到，她的母亲从田里赶回来，抱起她就往村卫生室跑，边跑边忍不住哭泣：“笑笑不怕，妈妈在呢......”

她紧紧搂住母亲的脖子，只看见母亲后背有好多的血，她当时不知，那些全部是她额头上滴落的血，更是她母亲的心头血......

村卫生室的条件极差，没有麻药，没有专业缝针的医生，人们无论感冒生病，还是跌打扭伤，全靠着一个赤脚医生。

她已经记不起缝针时的痛了，只记得她被三个大人死死地按住，嚎啕挣扎了很久，很久......

直到上高中时，她才明白，或许，不应该把错归咎于嗜酒的父亲，而是，身为一个女孩，便是原罪，而这份罪过恰巧落在了她的父亲身上。

“笑言，笑言！已经缝好了，可以起来了。”

李笑言被杨爱轻轻晃着，渐渐睁开了双眼，看到了眼前的世界。

终于，眼角处滑过了一滴泪......